街道深处亮起的灯逐渐变得稀疏起来,人流量也少了许多。顾成阳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一个店面。
走到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他就隔着厚厚的玻璃窗,看到了坐在那架漆黑发亮的钢琴前弹琴的林研。
透明的大门前挂着营业中的字样,但门是关着的,应该是里面开了冷空调,放在墙边的空调外机呼呼吹着,路边的野草在灼热气流下有气无力地晃动。
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顾成阳站的位置听不清林研弹奏的是什么,但从他的动作和神情能看出来他很投入。旁边休息区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人,是两个小孩和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他们很认真地坐在那儿,像一场小型音乐会的听众。
林研这时候应该是开心的,顾成阳这样想着,并不忍心去打断他,尽管他很想知道林研在弹奏着什么。
林研并不嫌弃他的粗粝,但很多时候他在面对林研时,总会产生一种本能的退却。如同此时此刻,顾成阳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衣服和裤腿,再看面前那装修得简约高级的店铺,总觉得林研本该就属于那里,而自己却与这格格不入,他甚至不敢进去打扰他。
林研弹完一首曲子后,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小孩立刻啪嗒啪嗒地拍起了小手,随后一改刚才的巍然不动,顽皮地在真皮的沙发上爬上爬下。
他们一会儿爬到钢琴底下,一会儿在沙发上蹦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又伸手去抓钢琴老板的眼镜和微卷的头发。
“别闹了,大毛二毛!”忍无可忍的男人呵斥着他们,“别逼我打你们啊。”
钢琴老板本名叫冯程,小名叫冯程程,是这俩熊孩子的倒霉叔叔。
冯程的亲哥前段时间来了趟C城看望他,见他整天游手好闲,没过两天就甩手把自己那幼儿园刚放暑假的双胞胎儿子送过来叫他照看。
冯程自然是反抗过的,可经营的这家琴行至今仍是入不敷出,全靠父母砸钱才堪堪没有倒闭。他若是今天没有答应他哥照顾孩子,明天他哥就能说服他父母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所以他看着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只能自认倒霉。
呵斥对于这两个孩子而言毫无用处,只是惹得他们变本加厉。小一点的二毛甚至还坐上了他的肩膀,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嚷着:“坐飞机咯——”
眼看着前两天刚做好的发型被扯得凌乱不堪,情急之下冯程只好求助林研。
“我要被他们搞死啦,你倒是快弹啊。”
说来奇怪,这俩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在店里面上窜下跳一整天,唯独在林研弹琴的时候安分得不像话。
林研只是随意地按下几个琴键,在琴声响起的那一刻,两个孩子立刻正襟危坐,屏息凝神,一动都不敢动。
起初这两个孩子一点儿都不惧怕林研,甚至还会爬上琴凳去扯他的长头发,或者在林研弹琴的时候用小胖手在琴的最右边敲出极不协调的尖锐音节。
林研放任他们调皮了一首曲子的时间后,冷着脸揪着他们的领子,一手一个把人提了起来,吓得俩小孩一动都不敢动。
其实林研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那俩小孩却怕他怕得真切。
在这两个五岁不到的小孩认知里,他眼神里的阴沉不像是假的,说出的话也不像是假的。
他说:“再捣乱就把你们的手都剁了。”
林研弹奏着一首再简单不过的曲目,依旧震慑住了两个小孩。他的思绪飘向了门外,不经意间却在门口的阴暗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靠在墙边,依旧抽着烟。
顾成阳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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