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近卫们早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骤然变老后,精力也大不如从前,早早就睡熟了。姜遗光听到他们平稳带些微鼾的呼吸声,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
半梦半醒间,他又感觉到有东西在看自己,似乎离他很近,又好像很远,风似的飘飘忽忽,慢慢靠近。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然完全沉睡,那个东西便越来越近,好像从缝隙里挤出来的咯吱咯吱声。房间里很阴暗,也很冷,炭盆快熄灭了,因为烧炭而打开了一半的窗户也被不知哪里来的风不断吹拂,吹的嘎吱嘎吱响。
就在这似有似无的嘈杂声中,那个东西离姜遗光越来越近,他知道它正在不断接近自己,可又永远没有办法靠近自己,因为他身上戴着山海镜。
是了,那个东西害怕镜子。
所有的鬼魂都会害怕伤害镜害怕被他收进去,收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不论是人还是鬼,都不会知道镜子里到底是什么。
其实姜遗光有猜测过,他怀疑镜子里是另一个与阳间相对的阴间。阳间有多大,阴间只会更大。可他的猜测到底只是猜测,算不得真,因此他也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
姜遗光渐渐睡着了,他知道那个东西害不了自己,于是也睡得很熟,任凭那个东西躲在什么地方窥视。直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客栈里养的公鸡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他才猛地醒过来。
他翻了个身,面向床里。
翻过去后,他无意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墙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开出无数指头大小的黑洞,密密麻麻如蜂窝一样的洞里,一只又一只黑眼珠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看了多久,可能看了一夜,或者半个晚上?
对视上后,所有的眼睛齐齐消失。
只留下满墙让寻常人看着浑身不舒服泛恶心的细细密密的孔洞,孔洞没有打通,小小的孔眼里漆黑无比。
其实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砖石搭的墙就算挖个小洞,里面也不该是这样的全然的黑暗,应该能看出一些青砖的颜色才对。可眼前无数小洞的洞口格外平滑,完好地剜出一个圆来,没有一点碎渣。
姜遗光拿了镜子出来,照向墙面。
镜子里的墙和他看见的一样,布满孔洞,没有异样。
鬼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真要说起来不过一样——要多赔付店家几两银子。
掌柜的看他们眼神都不对劲了,可这几人出手大方,他也不愿意为这些小事得罪人,收了钱后便让小二去请泥瓦匠来把墙修补好。
一行人重新上路回单州。
他们本就没有离开太远,回去也方便。进城后,几人找到了单州当地负责联络的近卫,一是为安顿,二是去打听贾家事。
各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都瞒不过近卫的眼睛。更何况他们打听的范围很明确——贾伏源在第三次去宋家之前,有没有拿过宋家的钱?
这事儿很好查,不用半天就查出来了。
贾伏源曾暗示宋家进献良田。田地乃根本,宋家不愿,便凑了六千两银送炭敬。
只要有地在,人还在,钱总是能慢慢挣的。六千两白银对宋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因此也凑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宋家人下狱,剩下的女眷不得不卖铺子卖地凑齐了交到贾家,希望能换来家人平安。
六千两白银对宋家人来说。几乎要去了,他们全家半条命,可对贾家而言,也不过府上半年开销而已。银子到手了送进库房,或采买或打赏,随老爷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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