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起剑花,如春的剑气催开了枝头一朵腊梅。
梦境纷乱迷离,大多是前尘往事,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滚过一遭,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一个场景,他印象很深刻。
那似乎是他成魔后的日子。那时候摇光山已经覆灭,他在另一座山上大兴土木,修了一座极尽奢靡的魔宫。
他还记得主殿叫做“露华浓”。
殿内熏香缭绕,九十九盏青铜连枝灯灿若星河,将露华浓映照得有如白昼。
却怎么也照不透那刻骨的冷。
漆雕朱门吱呀敞开,雨丝斜飞入殿,送进一阵潮湿的水腥气。
侍从慌慌张张跪地禀报:“尊上,仙门百家又杀到山脚下了。”
高台上,年轻魔君身披绛红长袍,坐姿散漫,歪歪斜斜地倚靠在熔金宝座上。他低着头,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着,几缕发丝轻轻飘动,拂过瘦削的下巴。
凌怀苏手里捏着什么,正全神贯注地把玩,闻言头都没抬,“啧”了一声。
半晌,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上次是因为天音塔,上上次是因为摇光派……这次是因为什么?”
明明是无波无澜的语调,殿内的温度却仿佛又骤降几分。
侍从额头贴地,抖成了个鹌鹑,颤颤巍巍地说:“是……是因为尊上您本身……”
“我?”
“他们说、说您欺师灭祖,强吞神塔……”侍从每说一个字,冷汗就浸透后背一分,“十恶不赦……是修仙界祸害,当……天诛地灭,人人得而诛之。”
这番不堪入耳的檄文念完,侍从已经快背过气了。
高台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侍从恨不得将整个上半身贴在地面,淋了雨的衣袍洇湿了地毯。
凌怀苏手中刻刀不停,漫不经心道:“要上来,便让他们上来罢。只要有本事活着回去,露华浓的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哦,这次的尸体埋在后山好了。”
侍从应了一声,忙不迭下去了。
凌怀苏吹掉木屑,捧起手中的木偶端详了一会,殿门再次响了。
“又怎么……”凌怀苏不耐,移开木偶,看见来人时眉头蓦地松了。
如同清风扫过,他的心无端轻盈了,连日的烦扰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雀跃。
那人身影融在殿外的雨光里,只能看清个高大挺拔的轮廓。他缓步入殿时,满殿烛火都随之微微晃动。
轮廓声音沉沉:“那些人,需要帮你清了么?”
“用不着,免得脏了你的手。”凌怀苏放下木偶,唇角带笑,“身子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是么?过来,让我检查检查。”
轮廓依言靠近,越来越清晰,就在凌怀苏快要看清他的脸时,梦断了。
***
凌怀苏醒来的时候,外面也在淅淅沥沥下着雨。
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被洁白的天花板弄得一怔,好一会才回想起现在的处境。
四肢百骸都散架似的疼,尤其是心口,仍在闷闷地钝痛。凌怀苏伸出手,艰难尝试调动魔气,掌心只囫囵地冒出一缕黑雾,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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