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攫取了他。
但难过、痛苦,这些情绪都被躯体排斥着。
他仿佛是由无数别的东西拼凑在一起的。
什么都不清楚,支离破碎的记忆,混乱无比的画面,无数窃窃的无法关闭的声音,镜子里的自己……
洗手台的尸体给予的刺激,只是最后微不足道的一个。
“是假的,是【半山湾】的污染。我没有恋人。”
他打开洗浴室的门,摇摇晃晃出来。
像一具转化到一半的尸体。
黑暗屋子里站着一个人。
世界是黑的,那个人是白色的。
是污染吗?
他打开灯,那个人的身影却没有消失。
灯梦一般柔和昏暗。
那个人也像梦一般,平静地望来。
解寂云直勾勾地望着。
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并不陌生。
窃窃的呓语污染声音在灯光照见那个人的一瞬寂静了,然后仿佛暴雨仿佛流星雨一般倾斜而下。
那个人柔和的,就像黑暗苍穹下,唯一一棵纯白盛放的玉兰花树。
【你有一个恋人……】
他是我的恋人?
【你杀了他……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他就在这里。
【杀了他,再杀他一次!他是诡。所有的诡异都要杀死……】
那些嘈杂的污染声音,好像也没有那么喧闹难以忍受。
他是我恋人,我为什么会杀我的恋人?
【他是怎么虐待你的,你忘了吗?】
脑子里不断闪现的画面。
屋子里的纯白,那个人眼神淡漠毫无感情,拍了拍他的头,像居高临下拍一只小狗。
那个人无视他的挽留哀求,跟另一个身影无情离开。
那个人坐在餐桌上,冷静地旁观着,任由他痛苦倒在地上,平静凝视着他的狼狈。
那个人揽着他的脖颈,额头轻轻抵着他的头,眼底冷清淡淡,却带着似是而非的笑,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是情话吗?
“……宗定夜的确是我的真爱来着……”
痛苦,嫉妒,是真实的。
所以,我的确有一个恋人。
【杀了他,想起了吗?他如何背叛你……】
解寂云望着他的黑暗纯白:“亲爱的,你不抱抱我吗?”
带着温柔,倦怠,依恋,欢喜和委屈。
他好像病了,很难过。
好像正在变成怪物。
他原来有恋人,为什么要杀死恋人?
那样的黑暗纯白,他只想死在这玉兰花树下面。
那纯白从黑暗里走向神志不清的解寂云,无视鲜血和刀刃,迎面拥抱他。
温暖而用力。
让他枕着他的肩,手指放在他被污染的呓语浑浑噩噩的脑后,像抱着一只小狗,像抱着小朋友一样,轻轻地晃着。
“阿云工作了一天,辛苦了。”
那的确是很辛苦,很辛苦的工作。
解寂云闭上眼睛,露出温柔幻梦一样的笑容。
那些恶毒的诅咒和呓语都像是被隔绝在旷野的风,此刻是安静的。
没有背叛。
亲爱的,等我死掉,你就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
刀锋,鲜血,杀戮已经足够多,绝不包含他。
他一定会活着。
人类的,怪物的,正在变成怪物的。
哪一个解寂云都不会杀他。
直到下一瞬。
房间的灯光啪得熄灭。
窗外车灯和鸣笛响起。
黑暗的房间里,怀中的空空。
迫不及待再次打开的灯,甚至迫不及待去确认洗浴室里的确有一具尸体。
死亡比从未存在的幻想,总是好一些的。
但是,空空。
洗浴室,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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