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生辰,就是母亲的祭日。 每年的那天都是他受苦的日子,他爹会把他拽到母亲的坟前,让他跪上一天一夜。 那时李锦绣年纪太小,哪里跪得住?跪一会儿就因为疼,想方设法逃跑,可每一次都会被抓回来。打一顿再让他接着跪。 哪怕腿跪断了都不行,他没有选择出身的权利,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记忆中,无论是痛哭流涕,还是撒娇打滚,都得不到父亲的一点点怜惜。 再后来,奶娘病死了,临死之前还拉着小锦绣的手说,夫人真的很爱你,夫人一直很期盼着你的降生。让锦绣好好活着,记得要笑,夫人喜欢活泼开朗的孩子。 又过不久,爹爹因为思念亡妻,积郁成疾病逝了。 李锦绣无依无靠,举目无亲,在外流浪时,晕死在了雪地里。 被一对好心的夫妻救下并收养,从此后不仅有了疼爱他的爹娘,还多了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 为报收留之恩,李锦绣曾暗下决心,要一生一世保护家人,哪怕为之付出生命。 后来万鬼宗的人杀了他的养父母,还将年幼的他和弟弟,一起掳走。在万鬼宗李锦绣认识了落难贵公子容成宣,还一见如故。 三人当场拜了把子,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再后来,他们就逃跑了,可却在逃亡路上,被万鬼宗的人追杀。是容成宣替他挡了一刀,那一刀可深了,几乎横过少年的整片背。 当时的李锦绣只有七岁,个子又不高。四肢纤细,人也清瘦,跟一截青竹似的。 明明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还背着大哥,抱着三弟,非常艰难地逃生。磨得脚骨都血淋淋露在外面,也不敢停下。 可再怎么逃,终究还是逃不过身后的追兵。 小锦绣看了看替他挡刀,生命垂危的好哥哥,又看了看已经重伤昏迷的好弟弟。眼泪在布满鲜血和灰尘的小脸上肆意流淌。 如果再不做出取舍,那么他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 不知是记忆有损,还是当年又发生了什么,李锦绣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怎么选的了。 他只记得醒来后,已经和容成宣躺在了悬崖底下,幸好一棵大树挡了一下,两人才有惊无险,勉强保住了小命。可也因此,容成宣断了一双腿,此后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等李锦绣艰难万状爬上去寻找弟弟时,只在一滩血中,找到一个染血的玉葫芦。 上面刻了一个血红的“舟”字。 而养父母家的弟弟,名字就叫宿文舟。 李锦绣曾经答应过养父母,一定会保护好弟弟。 却在七岁那年,在容成宣和宿文舟之间,选择了前者。 如今又用锋咒刺穿了小舟弟弟的胸膛。 李锦绣,你真不是个人! 这是李锦绣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还抬手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白净的俊脸上瞬间就浮现出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送药的燕雨真撞见了,燕雨真当即眸色一沉,三两步冲了上前,怒斥:“你又发什么疯?!” 李锦绣有心事,正烦着呢,也就没理。 哪知下一瞬,下巴就被人粗鲁地捏住了,一股大力托起他的脸时,几乎都能听见卡擦的骨裂声,然而他的骨头并没有那么脆,只不过皮肤过于娇嫩,被常年练剑挥鞭磨出薄茧的指腹掌心一磨,就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绯红,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娇艳欲滴,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然而燕雨真并不怜惜他,反而污蔑他的清白,冷冷道:“招数太低劣了,要死就死远一点!” 李锦绣噙着泪,艰难道:“你放手,我会死远点的。” “你敢!!!” 燕雨真捏得更紧了,定定审视着少年的脸,看着右脸已经浮起的五道指痕,心里无比烦闷,只觉得刺眼至极。语气越发不善:“本来就面目可憎,再要是伤了脸,如何出去见人?” 都不等李锦绣反应,下一刻,一大碗又苦又甜的药,就灌进了嘴里——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苦和甜本就是相对的词,可这碗药的滋味,活像是在一碗胆汁中,加了几团没化开的花蜜! 总而言之,非、常、恶、心! 李锦绣抬手推搡,可几乎同一时间,就被燕雨真施法,用捆尸绳束缚住了他的手腕,直接绑在了床头! 李锦绣不死心,又要抬腿踹人,耳边立马传来燕雨真冷冷的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断你的腿!” 信! 但药太难喝了,就不是人能喝得下去的! 李锦绣受不了有人灌他喝苦药,不仅抬腿踹人,还在拼命挣扎时,撞翻了药碗,温热的液体淋了燕雨真一身,不等燕雨真发作,又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燕雨真简直要气笑了,立马扬手要打,可在看见李锦绣下意识闭眼缩起脖子时,又恍惚想起,小师弟童年的不堪经历,那手就没落下去,只是等他松了口,才推开他的额头。 “狗一样,还会咬人!” 燕雨真握住被咬过的手臂,衣衫一片濡湿,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被咬过后火辣辣的皮肉。面色阴沉沉的。 可不管怎么说,看样子精神恢复得不错。牙尖嘴利,能文能武的,这才像他的小师弟。第18章 不要丢下我!!! 燕雨真到底也没怎么着他,只是怕他想不开又自残或者自尽,索性就用黄符贴住了他的嘴。 哪里知道宿文舟的事,还当底下那群弟子,无意中说了有关容成宣的什么事。容成宣此刻只怕还在跟小师妹花前月下。 哪里还记得为他走火入魔,疯魔而死的李锦绣? 燕雨真不明白,一个常年坐在轮椅上,汤药不离口还病歪歪的,跟文弱书生似的容成宣有什么好,怎么能把小师弟和小师妹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为了容成宣自甘堕落,欺师灭祖,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一个为了容成宣日日以泪洗面,宁可跟小师弟共侍一夫,也非容成宣不可,到底图个什么? 图他残废了?图他一身病骨?抛开那张脸,容成宣还有什么? 临走之前还不忘捏个清洁术,把李锦绣的衣衫弄干——这厮如今身体太娇弱,万一又受了寒,高烧个几天几夜,还不是要师尊费心医治? 待江寒溯带着小白兔过来探望时,就看见李锦绣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嘴上贴着黄符,苦着一张俊脸,一双漂亮的鸳鸯眼此刻委屈巴巴的,如狗狗眼般湿漉漉的,瞧着非常可怜。 江寒溯微微扬眉,立即明白这是燕雨真做下的好事,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无不解风情的师兄衬托,又如何显得师尊温柔和善,平易近人? 可在看见小徒儿脸上还未散去的指痕时,眸色一寒……燕雨真的狗爪子不想要了? 江寒溯施法解开束缚,怀里的小白兔一看见李锦绣,就跟见了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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