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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刚好一阵微冷的山风吹来,扬起了车帘一角,一袭白影在马车里静坐,阖眸养神。清冷侧颜落至少年眼底,他几乎眼眶骤热,险些脱口喊出一声师尊。  但师尊比他先开口,声音敲冰戛玉般冷清清的。  “雨真,不许胡闹,快放了他。”白影青年缓缓睁开眼眸,眼尾余光只是扫了少年一眼,车帘就重新回落,“雨后山间寒凉,给他一件厚实些的外袍。”  李锦绣的心脏突突乱跳,眼眶涩涩得难受,像溺水一样,几乎不能呼吸了。  燕雨真给他松了绑,劈头盖脸甩了件羽衣,压低声威胁他:“再有下回,我会打断你的腿。”  李锦绣抱着羽衣,心里难过得要死,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冲了上前,两手扒拉车窗,跳起来往里钻,两腿跟搁浅的鱼一样在虚空中乱摆。  眼瞅着就要滑进马车里了,腰带蓦然一紧,就被燕雨真生生扯了出来。  燕雨真呵他:“你找打!”扬起鞭子就要抽他。  “住手。”  江寒溯抬手撩开车帘,眼神示意徒弟把人放下,他静静望着这个少年,清透的目光似穿透了陌生的躯体,直视灵魂深处。  “何故如此?”  “我……我困了。”李锦绣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这么个烂理由。  “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想松松筋骨。”燕雨真攥着鞭子冷笑。  可江寒溯还是准他上马了,只不过没等李锦绣高兴,下一刻,江寒溯就踏下了马车。  从燕雨真手里接过缰绳,江寒溯轻盈又利索地翻身上马,还在李锦绣困惑的目光中,冲他略一颔首。  李锦绣:“……”  “哼。”燕雨真骑马飘过,冷冷吐出一句,“白费心机。”  天色将暗,众人在附近的寺庙中暂且落脚。  李锦绣憋得难受,顶着被抓到打断腿的风险,再一次偷偷溜了,结果他很倒霉,又被抓住了。  “你不听话。”  “狗腿先欠着。”燕雨真冷冷一笑,转身往一个方向行去,“跟上,师尊要见你。”  师尊脾气好,看似清冷,实则温柔又平易近人。李锦绣从小跟在师尊身边长大,早把师尊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仅不担心师尊找他秋后算账,反而蹦蹦跳跳跟过去了。  “希望你待会儿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燕雨真回眸瞥他一眼,二人穿过长廊,来到了寺庙后院的禅房中,抬手敲响了门,伴随着清凌凌的一声“进”,燕雨真冲着李锦绣诡异一笑。  就是这么一笑,让本来暗自窃喜终于能见师尊的李锦绣,心里蓦然一咯噔,站在房门口,要进不进的。  燕雨真见不得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换作往常早一脚将人踹进去了,可师尊私下告诫他,不许无礼,只好用眼神逼着李锦绣进去。  李锦绣只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大大方方抬腿跨了进去。  进就进,还能把他活剐了不成?  “师尊,人已带到。”  燕雨真拱手行礼,李锦绣佯装笨拙地跟着学。再抬起头时,燕雨真脸上一副“看你还怎么笑”的表情。  哪知江寒溯却让燕雨真退下。  燕雨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师尊?”  见师尊神情散朗,也不敢多嘴,只得再度拱手,走出一步又回头,望着已然落座的小白脸,眸色愈沉。  两人相对而坐。  李锦绣觉得不甚自在,毕竟他是徒,江寒溯是师,从前师尊坐着,他只有站着或者跪着的份。  哪怕如今三年过去了,自己不再是昔日的李锦绣,可对师尊深入骨髓的敬畏,驱使着他放低姿态,垂首洗耳恭听。  “不必紧张,寻你过来,非是什么大事。”  江寒溯敛眸,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他,见少年诚惶诚恐地两手去接,唇角微扬,不过很快就淡了去。  “身上可好些了?”  “多谢……谢宗主挂念,已经好利索了。”  李锦绣捧着师尊亲手倒的茶水,低头小口抿。下定决心有点出息,别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一看见大人就哭哭啼啼的。  “听雨真说,你失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来历?”  李锦绣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很快又想起什么,赶紧解释:“虽然我失忆了,但我不是坏人!我跟那个王家不是一伙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有害过人,真的!”  才怪!  生于乱世,命如草芥,谁手上没沾过血啊?他六岁的时候,为了保护容成宣,就拿刀子捅过人。  别人打他一巴掌,他能把对方手砍掉。与其屈辱活着,不如放手一搏,李锦绣的人生字典里,不存在什么吃亏是福。  “不必惊慌,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若觉得为难,我不再问便是了。”江寒溯倒是善解人意,还让李锦绣伸出手来。  李锦绣知道师尊要替他把脉,忙不迭放下茶杯,捋起衣袖,露出细白的一截手腕,平放桌面。  上面还残留着未消的淤青,江寒溯的眸色微紧,葱白的指尖,虚虚搭在他脉上,李锦绣不由自主瑟瑟抖了一下,只觉得师尊的手指好冰。  哪怕只是为他把脉,也似炎炎夏日兜头一盆冰水。  他本能地躲开了。  “抱歉,江某素有寒症,遂身体格外寒凉。”江寒溯收回手,“不如悬丝诊脉?”  “没关系!是我不好!”李锦绣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再度伸出手,说这话时,眼睛都有点红。  他七岁时,跟宣哥一起从人间烈狱般的地牢里逃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才拜到了江寒溯的座下。  从他拜师的第一天起,就见识到了师尊寒症发作时的厉害——每每发作修为尽失,痛不欲生,周身被三尺寒冰冻住,人卧冰中,如囚徒一般无法挣脱,饱受折磨。  从那时起,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遍寻天下名医,替师尊诊治。  可寒症难解,师尊本身就通医术,救得了受苦受难的凡人,却无法自救。  想不到三年过去了,师尊即便寒症未发作,身体也如此冰冷。  可想而知这三年来,寒症定时常折磨着师尊。  江寒溯飞快把完脉,便收回了手,“脉象平稳,无碍了。”然后又询问李锦绣接下来的打算。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认识人……不,我只认得您。”李锦绣放低姿态,还像以前那样,满脸信赖地仰头请求,“可不可以把我留下来?我不求拜入贵宗,哪怕留我下来当个仆人也行。”  “修道之人重在身心双修,不似天潢贵胃,锦衣玉食,家仆成群。”很明显是在拒绝,可就连拒绝的话,也那么含蓄温柔。  江寒溯语气平缓:“跟在我身边,于你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可不跟在您身边,那,那让我去哪儿?”  李锦绣急了,自己当了三年的孤魂野鬼,始终无法入地府投胎转世,就是因为心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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