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到不像话。
贤惠到时青寻偶尔会生起一丝恍惚,觉得他哪怕不当神仙,也能好好活着吧。
和她一起好好活着,陪着她直到这一生走到尽头的那日。
“哪吒……”
没错,她早就不想回家了,不想回到从前的世界了。
那个世界她早已失去了亲人,连自己究竟死没死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是有点贪生怕死在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就在这个世界过个百年好了。
因为这里有哪吒。
——哪吒是她新的家人。
“嗯?”哪吒正在裁新衣,听闻她的呼唤,微微抬眸。
冬快尽,春复来,雪将消,芽新绿。
他用冬日海边辛辛苦苦打到的鱼,找渔民换了新的布料,时青寻先前心思恍惚没注意,此刻看着他才发觉,“是给我的春装吗?”
“嗯。”仿佛怕一个字太冷淡,少年轻咳起来,又忍不住掩唇抑制,解释着,“凡间没有太过鲜亮的衣料,但我听闻,春日换新衣,于是为你备一件。”
时青寻沉默了一会儿,她笑了笑,“感觉是最后一场雪了,我们出门看雪吧。”
“……好。”
东海永不冰冻,霜冻的只有人间。
站在海崖风口上,实际这里依旧很冷,这是一种刺骨的,令凡人难以忍受的寒,哪怕立春已至,也没有半点回温。
枝桠新芽被霜冻抹去,潺潺水湾被厚冰覆盖,万物的生机仍未萌发。
哪吒仍在轻咳,最后轻咳化成了按捺不住的颤,他背对着时青寻,不想影响她看雪的心情。
但她在看着他。
她知道,他病了,从前几日起。
佛莲身不老不死,但是原来会生病啊,她心想着,那就更不能让他永远在人间了。
想让他感受再真实些,让他明白凡人的身体是多么脆弱不堪,可她又不想真的看到他难受,最终忍不住上前两步,替他拍了拍背。
雪踩在脚下是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一种静谧中透着几分乍然惊动的意味。
时青寻顺着他的脊背轻抚,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温度,抚触着他挺直的脊骨。
好真实啊。
她想,好真实的哪吒,好真实的活着。
“冷么?”她轻声道,“要不进屋吧。”
哪吒非要强撑,他有着一种对完美和圆满近乎执着的意念,不希望此刻相伴的美好,因为他的咳嗽被打破。
“无事,雪很美,对么寻寻。”
时青寻偏头看了少年好一会儿。
他的肌肤本白皙胜过雪色,也是一点久不经日光的苍白,此刻因为发热,整张脸颊弥漫上潮红,反而显得生动了。
再加上他一身翩翩的红衣,像是能够融化万物的明媚火焰。
生动,却也更脆弱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很脆弱,还是别见风了吧,等你的病好了……”
她想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脆弱,意识到他不该一直这么脆弱,也不该永远待在这里。
可少年却眨了眨眼,蓦然打断了她的话:“寻寻。”
混天绫随着风摇曳,缠绕浮沉束在他柔软的乌发上,温顺,安静,又温柔。
但这一刻,就像他如火明艳的红衣一样,他的眼神好像也过分炽热,炽热到她觉得自己的心尖被烫了一下,想要避开他的眼睛。
好刺眼,红色好刺眼,她如此心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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