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鹿鸣忽然觉得,桂花树没死,或许不是大榕树的功劳,是澜止的功劳。 不过澜止不会争这一点:“要好好谢谢大榕树的关拂。” “桂花树桂花树,你可要快快长大,开出好多花来,我好拿你的花酿酒喝。”鹿鸣对着桂花树碎碎念着。 有时候澜止也不确定鹿鸣到底信不信他忘记了冷无尘的记忆,还是鹿鸣根本就知道,大榕树那片叶子是哄他的,只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不去提那段记忆,权当忘了。 不然他怎么会偏偏种一棵桂花树,要酿桂花酒。 桂花树活了,鹿鸣越发卖力的给它培土施肥,盼着它快快长大。 闲云潭影,春来秋往,到了秋日里,桂花树窜高了一大截,当真结了满树芬香。 澜止跟鹿鸣将桂花收了些酿酒,澜止还做了些桂花糕给鹿鸣吃。 林风摇落桂花,落在澜止的黑发上。鹿鸣抬眸看他,澜止的头发已经长到肩头了。 鹿鸣时常戏弄他,把澜止的短头发扎成朝天的小辫子,咯咯的坐在地上笑话他。 澜止也不恼,随鹿鸣取笑。 澜止揉面团做糕点的时候,鹿鸣会找一根发绳,细心的给澜止把垂在脸侧碍事的头发拢起来,从身后抱住他,如梦似幻的说一句:“和尚不是和尚了。” 澜止好像在黄粱画卷里留下了遗症,生怕鹿鸣觉得他是假的,每到了下雨天,就要把鹿鸣喊起来听雨。 鹿鸣贪睡,没睡够把他叫醒是一定会带起床气的,唯有澜止喊他听雨的时候不会。 鹿鸣曾在黄粱画卷中说过,要澜止陪他听一场雨。 两个人都记得。 但于澜止,他不止要跟鹿鸣听一场雨,山中的年年岁岁,成百上千场雨,每一场他都要跟鹿鸣一起听。 澜止把他的铃铛挂在了屋檐上,这样下雨的时候不仅能听到雨打林叶,还能听到风吹清铃的声音。 鹿鸣喜欢把窗户开的大大的,伏在澜止膝上,雨水随风吹溅到身上也不要紧。 蹉跎岁月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转眼三年。 那颗歪歪斜斜的桂花树枝叶散开,亭亭如盖,夏日里可以乘凉,到了秋天,满园都是桂花香,鹿鸣就会收起来酿酒,到了冬天暖上一壶,唇齿皆香。 澜止的头发也从肩头长到了腰际,鼻挺如峰,眼如刀刻,一双眼却温润如暖潭。 鹿鸣喜欢看澜止穿束腰的衣裳,将他一身宽肩窄腰的好身材显露出来,不过澜止总不习惯,平日里还是喜欢穿他的直缀青衫,头发梳理的板正顺畅,温吞的笑着,整个人干净整洁。 一日,山里又下了大雪,这一年雪特别多,鹿鸣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场了,澜止冒雪从外头回来,长发从耳侧垂下,手里拿着一束干枯的树枝。 入室就闻见一股浓浓的桂花酒香,是鹿鸣又在烫桂花酒。 他扑去身上的落雪,鹿鸣递给他一杯温酒:“先喝一杯暖暖,特地给你烫的。” “我还当这个时辰你已经睡下了。”澜止笑着饮尽了杯中的热酒,暖意从腹部蔓延开。 “你不抱我,我睡不着。”鹿鸣道,“你的法事做完了?” “嗯。” 鹿鸣道:“你都不是和尚了,给他们行超度,他们信得过你?” “我有道行,他们瞧得见金光,信得过。”澜止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只是我比做和尚时贪心,收的银钱比那时候多。” “其实你那些钱足够用了,用不着再赚了。”这话鹿鸣说过很多遍,每次澜止都是笑笑,说,还是多赚些好,多赚些踏实。 鹿鸣想来,澜止不是鹿,总困在山里,大约也觉得寂寞,下山见见人族也好,就没有拦他。 “对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澜止把一束干瘦的枯木枝给鹿鸣。 “树枝子?”鹿鸣佯怒道,“你会耍人了!” “不敢。”澜止道,“这是雪柳,养在水里能开花。我瞧见了,特地折回来送给你,万一开花的时候,就瞧见了想见的人呢。” 什么他想见的人,他想见的人不就在他眼前么。 鹿鸣只当是澜止哄他,拿着那把枯木枝子看了又看,怎么看都像是一把死枝子。 但澜止说能开花,鹿鸣就找了个好看些的瓷瓶,灌上水,随手|插|了进去。 没想到这枯死似的枝子,到了春日真的发了芽,嫩绿的芽儿越长越多,开出一簇簇白色的花来的,跟雪绒花似的。 鹿鸣欢欢喜喜跑出去要跟澜止说雪柳开花了,方跑出去,就瞧见门口站了个瘦高的人影。 眉眼还是那般,只是褪去了不少稚气,成了少年模样。 少年脖颈间还挂着临别时他送的骨坠。 是他养了几百年的崽子阿炎没错。 作者有话说 虽然马上四月了,但我写这篇文的时候,还是在深秋(那时候在存稿),我总写“大雪”“大雪”“雪特别多”,到了今年冬天真的雪特别多 我选了一个大雪的日子开始更新,我很多年没见过那么大的雪了,然后今年的雪一场接一场的下,每一场都很大,在我印象里,已经有三四年没怎么下过雪了 有时候真的感觉很神奇,这种巧合也是作者的快乐源泉之一叭第50章 画帘半卷东风软 阿炎听说有故人在等他,心里猜过是鹿鸣,可又不敢相信,只以为鹿鸣死了。 如今见他好端端的站在这,喉头一时酸涩发涨,哽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嘴硬道:“一走数年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你死了!难为我每年清明都祭拜你……” 鹿鸣脸上挂着笑,抬腿往阿炎身上踹了一脚:“好个孝敬的乖崽子,只盼着我死了。” 虽是挨了踹,阿炎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鹿鸣活着就最好了。 鹿鸣问他:“怎么找到这的。” “听人说的。” “一路上辛苦吗。” “不辛苦。” 阿炎的个子已然跟鹿鸣一般高了,鹿鸣看着他线条坚毅的脸,在鹿鸣记忆中,阿炎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几年不见竟这么出挑俊秀了。 阿炎虔诚的用手掌按住脖颈上的骨坠:“是鹿祖在庇护你么。” 鹿鸣展笑:“是。” “你是怎么……”阿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从疱房里走出个人来,跟从前那个讨厌的和尚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多了一头黑发。 阿炎两道剑眉拧起来,眼里敌意锋锐:“他怎么在这。” 鹿鸣支支吾吾半天,两眼一闭坦白道:“我跟他在一块了。” “你跟他在一块了?!”阿炎浑身写着大大的“反对”两个字,“你忘了他从前把你害的多苦,你镇魔符发……” 鹿鸣匆忙去捂住了他的嘴,挤眉弄眼的让他别提那些。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都忘净了!”阿炎哼的一声,不善的瞅了澜止一眼,拉着鹿鸣的手腕进屋,“在这站着不冷么,进去。” 鹿鸣尴尬的对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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