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月色,唐青立在雪夜之中,周身犹如笼罩一层浅淡皎洁的微光。
他垂眸,如羽漆黑的长睫印下些许白絮,额头沾染冬雪的凉意,对着惨白的雪地微微阖眼。
“若你不走,我就站在此地。你既伤害自己,无异于伤害我。”
“先生——”韩擒震动,目光涌出哀求和痛楚, “你……何苦拿自己来惩罚我……"
唐青摇头:“我岂会罚你,只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既如此,便一起承担吧。当初我说过,做不成情人,退回一步,做回普通的朋友亦无不可,你伤害自己,是想叫我内疚,还是心疼。”
韩擒久久无言。
唐青立在雪地之间,尽管罩了斗篷,却仍如这片茫茫皑雪中的一株白梅,仿佛风雪再浓烈一些,就能轻易将其折断。
无声时,唐青全身陡然腾空,韩擒竟一手将他抄起,抱在怀中跃墙而出。
他连忙闭眸,攥紧对方腰侧的衣袍,扬声问:“你要带我去何处?!”
风灌入口中,呛得他连连咳嗽。
韩擒眉目滑过心疼之色,然而此刻到底是硬了心,将他斗篷的兜帽小心收拢,继续前行。
没等到回应,唐青也不出声了,又过一阵,适才急骤跳动的心渐渐变得平静。
直到风雪声消失,韩擒把他放下,掸去发梢和斗篷上沾落的雪花。
唐青环顾四周,周遭僻静悠然,脚下石径曲折,面前一座田园雅舍,立于梅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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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擒道:“本想在上元节当日带先生过来。”
特意置办这座小屋,和唐青在南郡的院子有几处相似。
本想佳节夜陪伴,在梅林间赏雪赏烟火,小屋内烧着火炉,炉上煨壶清茶,二人可对坐观雪饮茶。又或做些别的,譬如坐榻、书案等都置办了,还收纳了不少名家典籍,如若唐青觉得乏闷,可时常来此小憩。
但精心准备的东西,却在分开以后才送到对方面前。
唐青默然垂眸,良久,才道:“这是何必。”
韩擒开口:“先生,我带你走可好。”
“走?”唐青抬头,立在檐下看着他,“你想带我远走高飞?”
他拨动着一侧垂下的贝铃,叮叮当当地,在心口敲了几记,暗示他不要心软了。
唐青道:“倘若你能放下一切,我愿意跟你走,可咱们能走到哪里。”
他问:“韩擒,你可能放下邺都,放下韩家的一切么?”
韩擒:“先生,你……”
他避开那双温和如水的眸子,艰涩询问:“先生能不能放下,同我在一起。”
唐青不假思索:“不能。”
无视对方的震颤,他声轻而坚定地继续开口。
“你肩负韩家的责任,有必须要承担的事情,我也一样的,有的时候,那些事只能由我坚持。”
“韩擒,抛开别的不提,你以为皇上会放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离开吗?不会。既已入局,便没有抽身的余地。”
韩擒:“待我完成家中的使命,便与先生永远相守,抛开所有,只我们二人相守。”
唐青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就如他方才所言,韩擒有需要坚持的,他自己的,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他不想再回到最初那般,处处受桎于帝王,不想除了一颗心,其余只能任人摆布。
梁王府好不容易脱离困境,他也不用再时刻谨小慎微地应对帝王变化无常的需求,不用再担心自己无端入狱。
诸如此类,这些于外人而言,或许显得微不足道,但想要脱离皇权的绝对压制,其中走过来的艰辛,唯有他一人知晓。
这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路,选出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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