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慰,也不是提醒。
他只是单纯地理解重朝的心情。
因为他也曾是疲于奔命的人中的一员。
“还有很多灵魂在这里徘徊。”重朝语气平静,“如果不建立起能让亡者安眠的角落,还活着的生命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存在曾为它们争取过什么。”
这座雪山、这座神庙、乃至神庙中能够检测和读取进化者天赋的石碑,都是他们争取而来的馈赠。
“新的生命还在向前,但已经逝去的人也不该被遗忘。”
重朝垂眸,从怀中取出魂匣,打开一直封闭的盖子,顺着环绕的通路缓缓走下天坑。
宗应谕跟在他身侧,脚下的影子感受到亡者的气息,异常激动地活跃起来。
他垂下眼睛,神色冰冷地踩住一条触须。
影子逐渐安分下来,随着他的意志,为重朝铺就一条直通地底的新路。
重朝从容地踏上了新路。
他完全不在乎宗应谕影子的不可控,快速向地底前行。
世界开始颠倒。
天空与陆地反了过来,在寒冰永冻的地底,苍白的火焰永不停息地燃烧着。
它取代了山体内部一切可见的光源,将惨白的光洒满每一处。
越远离它,气温就越高。等到了地底,四周早已经温暖如春。
被怨恨环绕的亡灵在地底徘徊着,不时发出痛苦的低吼。
重朝的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
每一个无法解脱的亡灵,都是那次晋升中的牺牲者。
他们或者死于探索途中,或者是被外神影响,灵魂被定格在死亡的前后,这么久以来只能不停经历那时的痛苦。
怨恨、不甘、痛疼,残余的情绪消磨着他们的理智,把他们变成了扭曲的怪物。
摄于重朝的威势,他们并没有涌上前来,但新鲜灵魂的气息还是让他们变得躁动。
晃动的影子将他们推向远处,重朝踏过影子开好的路,走到了地底正中心。
他俯身,将盛放着灵魂的魂匣放在地面上。
茵茵绿草瞬间生长,浅色的花随之盛放。
黑暗自天坑底部涌现而出,像是某种突然生出意识的活物,无声地迅速吞没了眼前可见的一切。
哀嚎、怨恨、真实可见的道路……一一被沉重的漆黑吞噬,最后,连天坑顶部的冷光也消失了。
世界回归了最初也是最后的宁静,新的国度和生命形式都在这片黑暗中重新诞生。
等到黑暗如流动的墨色褪去,天坑之中,仿佛水墨画卷一般的城市便如同雨后春笋般陡然拔起。
连接着冰湖的溪流汇入城市中心,巨大的水池中央,浅绿色的魂匣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在其中温养许久的灵魂恢复了常人的姿态,正艰难地把自己从匣子里拔出来,游过温热的溪水,狼狈地爬上岸去。
更多残缺的灵魂顺着溪水涌向魂匣,周身怨恨被制作匣子的骨骼吸收,得到安宁的魂魄陷入沉眠。
一些泛着陶瓷光泽的小动物从土里爬出,看起来很是脆弱,但磕磕绊绊走着,跌倒了也没见碎裂。
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它们急急忙忙跑向城市各处,寂静而空旷的城市很快运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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