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被前人踩出一条紧实的路,江声身边的许镜危紧跟在他后面一步,一只手紧握着江声的手腕。
年轻男生低着头,凌乱黑发落在护目镜前,他小心无比,时刻关注着江声的状态,生怕江声在这里滑倒。
碍眼。
才来这里两三天,就有陌生的外国人被江声的外貌肤浅吸引而主动接近。
也许很清楚两个人未来不会再有接触,所以他们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交换联系方式的话语。他们把这当做愉快而友善的奇遇,追求的是一种浪漫的尽兴了解。
还是碍眼。
顾清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他本来该释然,该平静,可是心脏收缩,像是一块沾水的抹布被用力地拧挤着。
他看任何东西任何事件都觉得碍眼,他连在和江声做那种事的时候都可以保留一些理智,而现在竟然有崩塌的迹象。
他好像无法接受江声在坦然愉快地享受着这一场冰钓,他心里的脏东西潜伏,如同高温天气口袋里的巧克力一样融化。
江声当然是很快乐的。
他跑到小山坡上去摇摇这棵树、晃晃那棵树,把松针上面的雪全都晃下来,堆出丑丑的雪人,还给她取名字。
也不安分地绕着冰窟窿转一圈又一圈,跪在冰面上拿手圈成望远镜往地下窥探,像很没耐心的小孩子一样在问鱼什么时候来。
鱼终于上钩的时候,他拽着鱼竿往后拉。许镜危紧张地提防他滑倒,威廉站在他后面一起拽鱼竿,同时哭笑不得地说哪里用得着这么用力,明明只是一条好小的鱼。
他这样快乐,顾清晖只是看着,就忍不住一起愉快。
只是这样的愉快,后劲是漫长的痛苦,而又因为孤独地品味着这样的痛苦,而生出不甘和无力。
也许因为江声又展现出他的好来,让人心中的欲望又开始轻易燃烧,又开始渴求某种一对一的紧密联系。这种情绪很容易渲染出一种自卑。
自卑是唯唯诺诺的情绪,让人懦弱,胆怯,迟疑。
但一旦和欲望搭配,很容易把人变成自私的无礼的东西。
如果江声只能看到他,世界里只有他,不会再有额外的人和事情去吸引他的注意,他的好和坏统统只用他一个人承受。
顾清晖握着鱼竿的手忽然抖动了下。
他恍惚。
江声急得直拍他的手,“顾清晖!鱼上钩了!你在发什么呆啊!”
顾清晖的记忆莫名空白了一段,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注视那一尾褐色的小鱼在水桶里游来游去、左撞右撞已经很久。
他很快想起萧意在那天晚上没有挂断的电话。
“我以为你会永远保持理智和冷漠,或者永远在外围徘徊……原来你也会因为关系进展表现出占有欲呢……”
隔着轻微的电流音,萧意的声音温和有礼,除了有些沙哑之外,根本不露端倪。他这辈子始终戴着合衬的面具,可顾清晖又何尝不是。
“但占有欲是最没用的东西。”
萧意笑着说。
顾清晖看着这条鱼。
仿佛看到一只蛇,从水面探出来,对他吐着信子。
萧意说得对。
占有欲是没用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广袤雪原。
漫漫无迹的白延伸到天空尽头,一座教堂伫立,庄严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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