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一口气,背过身冷冷地抛出一句:“要说什么就快说,你只有五分钟。”
“奶奶走了。”
什么?
他蓦地震了一下。
“半个月前的事。”程章明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像下过雨的柏油路,阴郁潮湿。
“在路上摔了一跤,颅内出血,没撑到医院。那天晚上还有最后一班飞机,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不能准时赴约,不过礼物在房间里。”
汤琰手脚冰凉,身体像是坠入什么无边深渊,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身后沉寂。
然后是压抑的呼吸。
“都过去了。”程章明吐字清晰缓慢,“没什么特别感觉,人老了都是要走的。今天来,只是把话说清楚,做个了结。”
“那天没有赴约是我不对,我在浪费你的时间。你应该恨我。”
是指那天还是指过去七年?
背对着他,汤琰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想象不出他的表情。
只是好像有把刀在心脏乱划乱刺,到处血流不止,连地板上都是血,分不清是谁的。
鼓足勇气回过头,发现程章明竟然还在看着自己。
汤琰颤着手脚上前抱住了他,然后几乎就在下一秒,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
全身骨头都在痛……
因为程章明太用力,勒着他的胸口和腰,下巴死死抵在他肩上。
这时才发现他额头近乎滚烫。
汤琰吓了一跳:“程章明你在发烧。”
程章明呼吸粗重,低声叫他汤琰,“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汤琰疼得双眼发黑,分不清病灶在哪,只觉得全身都在疼。
把人弄进客厅,安置在足以容身的沙发,看他高大的身体陷在里面,眼底的血丝多到像蛛网。
“病多久了?你这样不行。”
手忙脚乱地去拿温度计,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去烧水。
等水开的时候眼还是花的。
拿两个杯子来回倒,半晌总算是能入口。
“先喝点水。”
程章明半阖着眼,静静地看着他。汤琰转开脸,羞愧得无以复加,“对不起,那天我不知道。”
程章明还是沉默。
汤琰鼻一酸,低声说:“节哀。”
“我知道。”
仿佛对这件事早有准备,或者已经习以为常了,骤然失去亲人这件事。
接着一阵寂然。
耳边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汤琰才把眼抬起来,依偎在沙发旁一声不响地看着他,看到脖子都酸了,眼睛酸了还是没有离开,忽然听见他低声呓语:“我不恨你……跟你没关系……”
他在说什么?
汤琰想听清楚些,把头伏在他身上,结果只听见他有力的心跳。不知道该怎么问,无从问起,但冥冥中又觉得自己听到什么重要的话。
后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被子盖在身上。
回过神,他轻手轻脚爬起来,发现程章明还睡在客厅。也许是光线太强了,程章明侧身朝里,身上裹着毯子。
退烧了。
汤琰伸手一探,程章明就醒了,睁开眼看着他。他手停在半空,五官尽量自然:“早。”
“早。”嗓音还是很沙哑,“几点了。”
“七点半。”
程章明坐起来,一颗一颗把衬衫扣子系起。汤琰走开,过一会儿才回来问,“要不要去洗个澡,你昨天出很多汗,洗个澡会舒服点。”
“程章明?”
腰突然被抱住,面对面,很亲密的姿势。
空气都停滞不动。
汤琰手脚僵硬地站着,感觉他温热的呼吸透过睡衣打在自己小腹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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