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按照日程计划行事, 这样就不会出错。
如果没有计划排表,他会感到焦虑, 难以忍受,最严重时, 甚至会将指尖放到桌角磨,破皮渗血。
旁人的惊异或厌恶, 喜欢或爱慕,池南暮都不在意,也从不去管。
除非有人打扰到他的日程计划,还不及时撤退,继续打扰,他才会反击,及时修正偏差。
“池南暮,再这样下去,以后没人会喜欢你咯。”
他再一次遣返旁人的情书,后桌那个聒噪的同学,又在自说自话。
池南暮没听进耳,反正他的人生早已规划好,去国外读五年书,回来就接手雁行,给池北晖减轻一点负担,爱情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但计划之所以叫计划,而不叫事实,就是因为现实充满意外,总会打断计划。
池正和死后,雁行影业乱成一锅粥,池北晖分不出精力去管,这担子最终落在他身上。
那是池南暮接手雁行的第三年,他日复一日工作,亲自去谈重要项目,将分散的权利与股份一点点回收,紧紧捏在手里。
一切照着计划进行,除了江初的出现。
那是个晴天,他去新的影视基地考察。
正好有剧组在基地里拍摄,是雁行跟投的电视剧,投入很少。
主演是个老资历,爱给导演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而导演耳根子软,总被牵着鼻子走。
池南暮只在现场看一眼,就知道这电视剧没救了,最后一定惨淡收场。
所以他不打算停留,往别处的布景走。
“老师,我全身都疼,手也拿不动剑了。”
走到半途,一声清脆的撒娇不知从何处传来,拖住他的脚步。
池南暮停驻,侧头往声音来的方向看。
“池总,今天还有个小剧组在基地里拍摄。”祝婉均及时解释。
几秒之后,池南暮转身,循着不远处的笑声走,到达一片稀疏的枫树之前,这布景甚至不能被称为枫树林,因为实在敷衍。
唰——
鼓风机打开,枫叶轻晃。
人造的剧烈风声中,一袭白影轻盈起跳,剑别在背后,脚尖轻点树枝,三两下攀到最高的那棵树上。
树上的人半躺下,倚在红枫叶间,不仅身姿蹁跹,还有一双漂亮杏眼,光一照,眼波如水,晶莹澄澈,随便一眨都像是在说话,言之不尽。
池南暮定定站着,视线被这道白影吸引,连耳畔的风声与鸟声都变小了些。
世界安静下来,他仿佛能听见树上人的呼吸声,连发丝轻曳过几厘,衣摆飘晃过几次,都能清楚察觉。
“这是刘哲导演的组,正在拍电影《枫林晚》。”祝婉均见池南暮不动,又解释道。
那是他第一次将视线停留在江初身上,没什么多余想法,只觉得这种敷衍简陋的布景,配不上这样漂亮的身姿。
鬼使神差间,他选择隐瞒这个心思,没有问这是谁,而是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转身往别处走。
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偷偷去查,才知道这是个刚出道的年轻演员,叫江初,十八岁,比他小那么多。
父母双亡,从小乖顺,靠着奖助学金勉强生计,姐姐江溪在几个月前昏睡入院,至今还未清醒。
偷偷查看这些资料时,池南暮有些羞耻,第一次对旁人的苦难产生同情,虽然他不明白原因。
从影视基地回来,池南暮总觉得哪不对劲,他每日分明在照着计划做事,却总是走神,开始想别的事情。
而这个别的事情,只关于一个人。
轻盈的身姿,漂亮灵动的眼,风与鸟声,以及配不上江初的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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