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洲头也不抬,随口说:“你不是不爱吃肥肉吗?一口都不吃,嫌肥肉腻得慌。我买的时候专门让人重新弄了一个,就挑了纯瘦肉,给你剁碎了夹到饼里面,省得你挑嘴。”
“?”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肥肉呢?”姜湘表情迷惑,发出灵魂一问。
“…………”
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梁远洲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他懊恼地闭了闭眼,抬起头,目光对上她充满疑惑且怀疑的一双眼眸,“你、你们女孩子不都不喜欢肥肉吗?”
“你当别人都是我,大家都爱吃肥肉!”姜湘语气斩钉截铁,摆明了不相信他的借口。
众所周知,平日里吃饭油水少,只有过年那阵才能多吃几口肉,荤腥少,自然人人都喜欢吃肥肉。
城里的副食店,猪肉摊子一开张,一大早就开始排起了长长一串队伍。
排在前头的阿婆点名要白花花的肥肉,排在中间的只能退而求其次挑五花肉,排在后头的悔恨自己抢不到肥肉和五花肉!
肥肉可以熬猪油,一板肥肉可以熬满满一罐猪油,凝固了的猪油放在高高的橱柜上方,每次炒菜刮擦一丝丝猪油进锅,炒出来的菜就能尝到一丝丝油香肉香。
在这样物资贫瘠的背景下,当然人人都爱吃肥肉了,味道多香啊。
所以姜湘这么一个与众不同厌恶肥肉的异类,就格外的显眼包了。
梁远洲一口咬定了他认识的女孩子都不爱吃肥肉。
姜湘将信将疑,斜眼瞅他。
梁远洲没敢和她对视,生怕自己压抑不住浓烈的情绪让她发现异常,他眼睫低垂,继续吃起了自己的烧饼。
不一会儿,姜湘也低下了头啃烧饼。
但两人之间始终是沉默的。
吃完了烧饼,姜湘拿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巾,也就是手帕,擦擦嘴擦擦手,最后再把手帕折成小小一叠,下次再用。
等下了火车回到家,再勤快地把手帕拿出来洗一洗,晾干了还能用!
要问她为什么不用纸巾擦嘴?说起来都心酸。
这年头的纸巾,那不叫抽纸,也不叫卷纸!那是裁成一刀一刀的一沓纸,量词是刀,不是盒,也不是个。
我们通常说一盒抽纸,一卷纸。
但五六十年代的说法,是一刀纸……
一刀纸通常有不同的厚度,层层叠叠摞一沓,大小呢基本上就是两个巴掌大,但这尺寸和厚度都不固定,全国各地各有差异,端看当地的造纸厂造什么样规格的草纸。
有粗糙到刮擦皮肤的黄色草纸,很便宜,通常一角钱一大捆,也就是一大刀。
也有软和一些的柔软纸巾,颜色偏白,观感上看起来好一些,那价钱就贵,两角钱一刀。
但无论是什么纸,日常生活用起来消耗得快,也就意味着需要一直花钱买。
贵就一个字,无需多说。
具体怎么描述呢,比如上厕所擦屁股的纸…………红河湾生产大队的集体厕所,都在厕所土墙上挖了七七八八个小孔,塞许多玉米秸秆或者高粱秸秆,那就是社员们上厕所擦屁股的“纸”。
遇上不讲究邋遢的小孩,直接在地上捡两块土坷垃,随便擦一擦完事。
天知道姜湘两年前下乡,第一次去到红河湾大队集体公厕时受到的惊吓和震惊。
她含着泪颤巍巍从集体厕所出来,进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买草纸,月月都要买,坚决不能忘了买。
上厕所记得带纸,是她最后的倔强。
那么城里人擦屁股就能舍得用草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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