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的人不是桑常柏,你还会像对他下手那般,毫不犹豫吗?”
容兆抬眼,目露些许疑惑:“不是桑常柏是何人?你想说什么?”
对上他仿佛能直视人心的眼,苍奇目光停住,将那个差一点便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
他按捺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艰声道:“没什么,大师兄你歇息吧,我先下去了。”
人走后容兆垂眼看向自己手腕,其实方才那一瞬,他也在问自己,如果对上的人是乌见浒,他会如何做。
真要是能你死我活倒也好了,或许契印解除,才能彻底解脱。
可惜他与那个人纠缠至今,终究难分胜负。
入夜以后乌见浒仍在庭中喝酒,夜里起了风,刮在脸上寒意刺骨。他在半醉半醒间又想起去岁冬日的幻境里,他与容兆围炉夜话,恍惚已在上辈子。
那时容兆问他愿不愿一直困在幻境里,他没有说出容兆想听的答案。若现在容兆再问一次,他很想说“愿意”,很想。
妖法捏出梦里人的模样,在他眼前生动笑着——短暂的虚妄,片刻又随风消逝。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骗也好、抢也好,只要将容兆手里那枚神玉弄到手,便可从此踏上康庄大道,他却在此虚度时日,不愿思、不愿想,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
牵肠挂肚的滋味,他或许到今日才真正尝到。
其实并非虚情假意,他从前说的每一句思念都发自肺腑,那时却总能得到回应,所以忽略了,那本就不是易得之事。
是容兆说的“做人不能太贪婪,既要又要”,他真正是个卑劣之人,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放不下。
乌见浒趁夜色出城,御风而行,夜半时抵平昌山间大营。
他知道容兆在这里,说好了不去烦他,便不入营,不惊动任何人,只驻足在远方山崖边遥望。
依稀可见营中灯火,山野上下无数帐子,辨不清哪一顶是属于容兆的,只能远远看着,猜想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已然睡了,还是正入定打坐。
但不会有答案。
天幕低垂,夜色浓沉,澹月寡淡缀于天边,不见星子。
乌见浒仰头看了片刻,想起在北域他们一起看过的飞星宿光,可惜这里不是北域,飞星宿光也可遇不可求。
他抬手,送出灵力,驱散了山间浓雾、天际积云。
星月终于显出原貌,洒落更多辉芒。
山间值夜的修士抬头,见此异象,不觉生疑,试探之后却未觉出异状,便也作罢,只当起风变了天。
容兆才自梦中醒来,睡得并不安稳,浮浮沉沉,总是梦到一些人和一些事,俱是不那么叫人愉快的。
又或说,所谓的愉快,都不过镜花水月,到最后他总是一无所有,孑然一身。
他的仇报了,执念了了,但天恩祭那夜许下的愿,却未必能有实现的那一日。
起身他随手拿起发带绑了发,才松手又散开,试了两次依然如此。
发带换回来后容兆时常觉得不适,分明是从前用惯了的,这发带却像认了别的主,总是绑不住他的发,时不时地便会自他发间滑落。
他不由心烦,扔下发带眼不见为净,去桌边倒了杯茶。
握住茶杯时目光却一顿,窗外进来的月华淌过桌沿,温柔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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