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显得无比平静,黝黑的深海令人看不清底下具体隐藏了什么。
莱斯岛已经沉没,它周围的那些暗礁险滩也尽数不在,所以这一路无比顺利。
研究所里的人穿着白大褂和口罩,将一只只人鱼从水箱中粗暴地拖出来,用麻绳捆住手腕,吊上了桅杆。
在风里,这些人鱼的肋骨形状清晰可见,他们低着头,长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皮肤泛着不健康的死白,尾巴上的鱼鳞也不健康的翘起,不像人鱼,像海边有些人家晒在阳台上的鱼干。
周文宵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一把弓,他将箭矢绷在弦上,拉紧弓弦,朝白鹭微微一笑,拇指骤然松开,箭矢发出一声脆响,被弹射出去,锋利的箭头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中间一条雄性人鱼的心脏处。
一直没有挣扎的人鱼发出凄厉的嘶吼,剧烈挣扎起来。
白鹭蠢,但也是长了心的,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明白了周文宵的献祭是什么意思,他伸手推了周文宵一把,冲到那条人鱼底下,蹲下来企图去解绳索。
周文宵冷冷地看着他。
两旁穿着白大褂的人员走上来两名,拽住白鹭的臂膀往后拖去,他被按在甲板上,分毫动弹不得。
剩余的三十三只人鱼被吊在桅杆上,他们都是周文宵献给始祖的祭品。
“傻逼,傻逼,傻逼!”这都是白鹭从电影里学来的。
第二支箭矢划破长空,击中绑着人鱼的绳索,还在挣扎的人鱼落入海中,溅起几米高的水花。
这不是电影,也不会有英雄从天而降。
周文宵慢条斯理,箭矢射穿三十四条人鱼的心脏,他们一条一条落入海中,尚未死去的人鱼在水中挣扎,兽类的哀鸣,他们从成为试验品开始起,没有用过尾巴,不知道怎样使用尾巴。
白鹭看着海里面容痛苦的同类,眼泪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下。
周文宵擦干净手指,说道:“好了,别哭了,带我去见见斯悦吧。”
白简晚他们一步。
搜寻踪迹便浪费了不少时间,白简到时,被四周海域的腥臭气熏得忍不住皱眉,他下到海水中,银蓝色的尾鳍轻易划开水面,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下潜到越深,水压越大,这对普通的人鱼可能会造成影响,但是对白简来说不会。
白简停在原来莱斯岛的海岸前。
他的尾鳍与深海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往年繁荣喧嚣的莱斯岛已经被变成了普通的一大座海底岛屿,它沉睡着,也将不会再醒来,被海水冲刷洗涤的石山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但白简在莱斯岛生活了上百年,他可以凭借记忆,认出岛屿上的每个区域。
超市,学校,街道……
人鱼来到海岸的背面。
看见漂浮在水中的数十条已经死亡的人鱼。
他们被包裹在海水中,尾鳍无意识地被海水带动,他们的长发像海藻,他们的表情还维持着生前的痛苦。
海中的能见度很低。
别说今天天色本就昏暗无比,哪怕万里无云,朗朗晴空,光线也无法照耀进海中太深的地方。
白简银色的瞳仁俯视着数十条人鱼的下方,最明显的是一块已经冲刷地全是洞孔的石像,人鱼垂着眼,面庞早就斑驳残缺,不知名的小鱼在大小不一的孔内钻来游去,
——这是老师的石像,也是莱斯岛的人鱼神像。
周文宵,他在祭奠老师。
蒋雨和蒋云来不到这么深的地方,他俩在上方,只能依稀窥见白简先生白色的长发。
蒋雨扇动着耳鳍,“周文宵居然这么好查?”
“不是好查,他好像没怎么掩饰,只不过所有人都没往这个方向想,”蒋云说道,“他可能活着就是为了这件事,眼里也没有对错,没有其他生灵,只是为了完成始祖未能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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